標題:十二號房 衍生:Inception WWII AU 配對:Eames/ Arthur 分級:G 棄權:我不擁有他們 大意:黑色的戰火中他們兩人相遇 ---------------------------------------------------------------------------------------- From a proud tower in the town, death looks gigantically down. 一九四一年砲火肆虐歐洲,Arthur靠在窗框上向外看,巷子裡的水漥在月光下反照出光影,交錯的光線和幾年前水晶之夜的一地碎玻璃有幾分相像,眨眼的瞬息之間他斷續看見當晚猶太教堂尖頂的火光搖曳,他被拖到街道上,摔進碎玻璃裡割破了手臂和臉頰,模糊的暈眩中看著他的父親被拖遠消失在混亂之中。 Arthur在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裡待了三個月,他沒再見過任何一位親人,他打聽到了他的父親被送進了達豪的集中營,但那都是沒有根據的消息,也許在那天晚上他父親已經被納粹暴民毆打至死;而Arthur和母親及兩位妹妹永遠失聯,他被丟進集中營之後的幾天只要一閉上眼就看見她們被吊在橡樹上的樣子,他由衷希望那只是因為恐懼而衍生出來的幻想。 逮捕猶太人的德軍把人拉進一個小房間,逼所有人脫光身上的衣料,他們赤裸地跪在地上,膝蓋僵硬疼痛。幾個人走進來時拿著大剪刀,揪住他們的頭髮亂剪一通,Arthur還記得碎髮掉在鼻樑和臉頰上搔癢的感覺,但那都是事後回想起來的,他當時只是看著前方灰色斑駁的牆壁,動也不動。 集中營就是個鐵籠,納粹軍官操著一口粗魯的德語,交談之間是一種急躁而壓抑的憤怒,他們手中的棍子和長鞭敲擊鐵製床杆的尖銳聲響能把每個人都從不安穩的淺眠中驚醒。Arthur被毆打過幾次,他總是一聲不吭地蜷縮在地板上,保護著脆弱的腹部和後腦,他看過一個叫Siegfried的男人在一陣虐打之後吐出了褐色氧化的血液和胃酸,Arthur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樣又像泥土又像天空褪暗的顏色。 他們被迫勞動,有些是毫無意義而荒唐的──他們被要求挖一個直徑五公尺的大洞,然後下午時將它填平──食物是乾硬且不新鮮的麵包,當有人開始生病虛弱地死去,天候從原本的陰霾轉成了寒冷,早晨時泥地上幾乎都結了一層霜時,他們依舊只有一條薄薄的髒布,而身上的衣服已經在勞動及虐待中襤褸破爛。Arthur在一天的勞動完後掀起自己的衣服,他的手摸過皮膚下每根肋骨時忍不住把頭抵在床上痛哭。 第二個月布痕瓦爾德來了一位新任的指揮官──從慕尼黑調任到威瑪──Arthur在集中營的鐵籠中藉著小小的風口看見了指揮官身上的臂章和褐棕色的短髮,他踮著腳,呼吸時外頭的冷風一直吹在臉頰上,他忍不住發抖著。對方正和幾個納粹軍人交談,最後轉頭時視線往關押猶太人的鐵籠看了一眼,Arthur沒有躲開,一瞬間他以為他們都看見對方了,但那機率很小,畢竟他在黑暗中──鐵籠裡一直是黑暗而無存生機的──只有一點光亮打在他眼睛和臉頰周圍。 十二月底冷得要命,雖然他們終於得到了發配下來的衣物,但那也只是另一件無法禦寒的破布,仍然有愈來愈多的人撐不下去而病倒死亡,死者骨瘦嶙峋被丟在大大的坑洞裡,屍體堆疊在一起。但在這之前,其餘還活著的人會把死者身上的衣物剝掉據為己有,Arthur看過幾個人為了一件破布而大打出手,即使那看起來事實上不像打架。他們哪來的力氣去毆打什麼人呢,真可笑。 Arthur發現有更多的人被關進來,但是也有更多的人於早晨被強迫出門,在一英畝以內的範圍內勞動後再也沒回來過,也許躺在什麼地方,鐵絲網旁邊或是空曠的泥灘裡,還沒等到夜色低垂就已經凍死。他們在隔天的早晨會發現屍體,上頭覆蓋著白霜,他們拖著那些死人丟進自己挖出來的坑洞裡,Arthur總在看過那些死氣沉沉的雙眼後於夜晚驚醒。 他再見到指揮官是在一月初的時候,那天他被派去修補柵欄,身上穿著三件衣服,他還把前幾天分發下來的「棉被」披在身上,但德國的天氣一向要來得更寒冽一點,那些衣料半分沒起半點保暖的作用。他沒感受到陽光的溫暖,幾天下來都是這種該死的陰天,只要水氣充足,馬上就會有一場雪落下,把他們都凍成冰塊。 Arthur一邊搓著手一邊拿著工具敲打柵欄,每一下敲擊反彈的震動都讓手指疼痛不堪,他抿著被凍得烏青的嘴唇,想著他乾脆拿鐵鎚往自己的頭上用力敲個幾下,然後躺在一片寂靜中死去。 腳步聲從遠方慢慢踱步靠近他,Arthur沒有抬頭,他依舊蹲著,手上的動作更加勤奮一些──當你工作得看似勤勞,德軍也許不會鞭打或是斥責你──他希望自己可以逃過一頓打。 「你是不是從營房的欄杆後偷看我?」指揮官站在他身邊低沉地用德語問他。 Arthur愣在當下,對方又問了一次,他才小幅度地點點頭,但依舊專注在修補欄杆的工作上,他發抖著,指尖被凍裂的疼痛在指揮官問話的壓迫下變得微不足道。指揮官又問了他幾個問題,他生硬地用德語回答,嗓音像昨天拖著死人走過一片泥地一樣哀愁的枯槁。 「收起來,勞動完後再吃掉,不要讓任何人看見。」指揮官給了他兩塊新鮮的麵包,「明天我拿些抗生素給你,但你得保守這些秘密。」他戴著皮手套的大手在Arthur僵硬而單薄的肩背上撫摸過去。 「謝謝。」Arthur沒有抬頭,但的確是和指揮官說的,他的聲音那樣微弱,他都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聽見了。 接下來的幾天內威瑪降下了一九三九年的第一場雪,Arthur聽見了悠揚的歌聲,在夢中,當然是在夢裡了,現實只會有被關押的猶太人虛弱的呻吟和德國人辱罵他們的聲音。 他猜想著柏林也下雪了。 又或是,整個歐洲都在下雪,把瘡痍的戰火假裝掩埋過去。 「你需要毯子。」 「謝謝,長官。謝謝。」 「你可以叫我Eames。」 指揮官告訴了Arthur他的名字,然後給了他一件毛毯,比營房裡的破舊薄布來得好多了,Arthur把臉蹭在上頭時觸感好得讓他想哭。Arthur沒有去探究Eames特別對待他的原因,在這樣的時代裡原因顯得微不足道,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被抓來這個地方,除了他是個猶太人。 Eames總是在Arthur獨自一人時偷偷去找他,然後給他一些藥品或是營養品,他告訴Arthur猶太人會被釋放,很快就可以回家,但其實他沒提到Arthur之前的住所已經被燒毀了。 一月下旬時Arthur感染了傷寒,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體溫緩慢地燒灼著,但卻感到寒冷。Arthur沒辦法晨起勞動,他知道士兵會打算把他丟到坑裡,猶太人得不到妥善的照顧,在病菌的侵害下死亡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Arthur在昏沉的意識之間聽見有人在他身旁說話,然後他像是飄起來一樣,感覺很輕盈,像在一艘船上輕擺著,也像是母親抱著年幼的他在鞦韆上輕盪,而他父親在一邊用耙子清掃庭院的落葉,天空在傍晚時的顏色還是溫暖的橙黃,他們可以自由進出商店而不被德國人拒絕驅趕。 Eames把他帶走了,安置在威瑪的一處房子裡並找來醫生照顧Arthur,Eames在集中營和艾福特的房子兩邊跑,他總是在夜裡匆匆來到Arthur的床邊,身上的薄雪還沒完全融成水時又出門了。 二月初時猶太人從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被釋放出去,Arthur在廣播中聽見消息時高興不起來,他該高興的,但事實上是他只覺得悲哀,尤其是想起山積的屍體在集中營的外圍堆放,視線所及只有一片荒野泥濘和猶太人們凹陷的眼窩及黯淡病態的神情。Eames處理了集中營的相關事務後回到艾福特,帶回了晚餐和啤酒,Arthur看見他的神情疲憊又沉重。 「事情平息了嗎?」Arthur問著,他熬過了傷寒,現在氣色好了大半。 「不,只是個開端。」Eames旋開酒瓶灌了一大口,「元帥會有更多的作為,戰火還沒撩起,但勢必會蔓延。」他轉過頭,看著Arthur咀嚼著麵包。 「你會沒事?」 「我不敢說,親愛的。」Eames給了他一個微笑,「也許之後我會被徵召到柏林或是什麼地方,但我會安排你躲起來。」他想親Arthur帶著麵包屑的唇角,但後來沒有這麼做。 一九三九年歐洲開戰,Eames暫時留在威瑪待命,德軍橫掃了法國,一路往北歐去,Arthur從廣播中聽見了蓋世太保追捕猶太人種的消息,他的親戚在波蘭,德軍踢著正步入侵那片土地,Arthur知道他們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然而他無能為力。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在一九四零年的秋天,林根森林的樹開始有落葉掉下在風中沙沙作響,Eames終於親吻了Arthur的嘴唇,但猶太人還是沒問德國軍官當初在布痕瓦爾德對他伸出援手的原因,他只是擁抱著Eames,然後回吻了對方。 「Darling,你的眼睛會是我在都柏林中最想念的美景。」 「你真的有看見我在營房裡偷看你?」 「當然,我花了幾天的時間才找到你,在柵欄邊。」 Eames最後替Arthur把圍巾拉高了一點,那就是最後一次的觸碰了,Arthur記得略為低溫的指節貼著他下巴的感覺。Eames逃過了英國皇家空軍警示性的空襲,但他沒逃過一九四一年蘇聯對都柏林的轟炸,這次猶太人不再是從廣播中聽來的消息,他從Eames安排的人當中收到一封電報,內容只有一行德語詔告著Eames的死訊。 一九四一年砲火肆虐歐洲,Arthur靠在窗框上向外看,戰火還在蔓延,他眨著眼睛,突然想起誰說的一句話──像玫瑰在芬芳的痛苦中死去--但他只聞見了焦土和煙硝的味道,燃燒彈在遠方把城市燃盡的灰塵讓天空一直都陰霾著。 一隻野貓踩跳過水漥,Arthur在閃動的光影中停止了回憶。 他偶爾會想起Eames,只有他能讓Arthur聯想到一點玫瑰的香氣。 I see that I am to wait for what will be exhibited by death. Fin. *1 From a proud tower in the town, death looks gigantically down. --Edgar Allan Poe *2 I see that I am to wait for what will be exhibited by death. --Walt Whitm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