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穿越一個大洋的距離 衍生:Inception 配對:Eames/ Arthur, OMC/Arthur 分級:G 棄權:我不擁有他們 大意:失戀男人的故事 ---------------------------------------------------------------------------------------- 我是剛上任於這個月台的對時以及剪票的人員,工作就是確保著每班列車到達時,裡頭的乘客可以順利轉車。說起這個月台啊,中間有條藍色的線──應該說是一條細細的藍光劃分了兩邊──左邊是進站的軌道,右邊則是駛離的路線;左邊的是灰濛濛的磚牆,右邊是打磨得滑亮的大理石。 每天會有五班車,從早上八點開始,每隔四小時月台的兩側會同時有火車進站,左邊的車廂永遠是滿的,而右邊則是空的,乘客只會從左邊轉搭到右邊的火車,而我的責任就是檢查車票,核對著他們手中車票的日期和時間。 這是非常驚奇的。當我第一次站在月台的右邊,我看著那些人走下車廂。很多老人,但還是會有一些年輕人或是小孩,他們身上帶著一股穢氣,灰撲撲的,有些人身上帶著傷並且滿身是血,有些人的皮膚是焦黑的,老人們通常是病懨懨的,這就是他們死前的模樣,雙眼毫無光彩。但當乘客們穿過藍色的線,他們身上出現一些變化──老人變年輕了,焦黑的皮層也褪去轉為乾淨而新生的肌膚,傷口癒合沒有留下一點疤痕──所有的痛苦和傷痕都會被拋在左邊的月台上化為煙塵。 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面時忘記了要檢核旅客的車票,但站長沒有責罵我,他在送走了正午十二點的那批旅客後站到我身邊對我說:「這裡是天堂上唯一的月台。一個告別過去、走向新生的地方。他們搭上右邊的車廂,然後在不同的地方下車,他們會有自己的歸屬。」 我深深記住站長說的話,之後,我遇見了一個老人。似乎在我上任之前他就站在左邊的月台上了。他白色的的頭髮往右隨便梳著,穿著一件褐色的毛衣,外頭還披著一件格紋風衣。他沒有要去搭乘右邊列車的意思,只是一直坐在左邊月台的長木椅上,列車進站時他會站起來張望,但最後都只是坐下,然後繼續等著誰似的坐在椅子上。 「他叫Eames,」站長看著懷錶,和月台上的時鐘對時,「正好,你可以認識一下他,聊聊天之類的。你只要每天給他一張當日的票卷就好,每天都要更換。」 「為什麼他不搭車離開?」我問道,然後又偷偷看了那個老人幾眼。 「他在等人,因此錯過了當初的那班車,你得每天幫他更換車票。」 「他在等誰?」 「你明天可以去和他聊聊。」站長把燈熄了,月台只留了一盞微黃的燈光照在Eames身上。我站在工作人員的休息室裡,好一陣子只是看著對面那個背影。 「這是你的票。」我微微躬身,把新的票遞過去,然後收回了過期的車票。 「謝謝。」Eames低聲說道,把車票收進大衣的口袋裡。 「你在月台上等了多久?」我站在他身邊,不確定問這樣的問題是否妥當。 「不知道。」他回答,挪出一個空位來。 「謝謝。」我坐下來,離下班列車進站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短暫的閒聊。 「你是最近才上任的吧?」Eames轉過頭來看著我。 「對。上個星期。」我回答。這時我才真正看清楚Eames的樣子,他留著一些鬍渣,頭髮是淡棕色,斑駁交雜著銀白,眼睛是淺淺的灰綠色,嘴唇豐厚而紅潤。他說話時帶著一種氣度,平靜而沉穩,英國的口音有點重。 「你想問我在等誰?」 「……對。」 Eames聳聳肩,儘管他的背有點彎著,但是動作仍然很帥氣(我是這麼想的,感覺像黑手黨的教父一樣),他翻找著大衣和長褲的口袋,最後摸出了一張有點老舊的相片。 我小心地接過相片,兩個男人站在一棟屋子前,一個棕髮、一個黑髮,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棕髮的男人攬著他身旁的人的肩頭。如果再有一隻狗就像家庭照了,超像的。我想著。 「這是瑞典,搬到新房子的第一天拍的。我在等他。」Eames指著相片裡黑髮、將髮絲都梳到腦後的男人,「他叫Arthur。」他唸出那個名字時嘴角帶著笑。 「他是你的兄弟?」我看著相片問道。 「不是,他是我花了五年才追到手的人。」 「所以你們是情侶?」 「對,我們在北歐登記結婚,買了一棟房子,六年後我們搬到了比利時,因為工作的關係,七年後又搬回英國。」 Eames把相片從我手中拿回去,他的拇指從相片上摩娑而過,我看著他,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多說了一個字都是多餘的,他是那麼認真地看著相片在想著過去。 幸好列車這時進站了,鳴笛聲打斷了這段沉默。 「我得工作了。」我站起來,把剪票用的剪刀從口袋裡拿出來。 我走到右邊的月台上,剪票時一直分神看著Eames,他也站了起來,視線到處張望,人群偶爾淹沒他,偶爾我又能看見他的身影,我知道他在找Arthur,但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等到Arthur下車。大概只有上帝知道吧。 晚上送走了最後一班乘客,Eames還坐在長椅上,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為什麼要等他?」我問。 「結婚的時候我和他說要一起到天堂。」 「你不會等得很不耐煩嗎?」 「難道我該希望Arthur早點死嗎?」他開玩笑地說,然後過了一會兒又正經地回答:「不會。因為總會再見面的。」 「這樣啊。」 後來的幾天,我沒有事情做時就會和Eames聊天,站長和其他的剪票員偶爾也會過來。Eames談論他的工作、朋友、家庭和Arthur,我對關於Arthur的話題很感興趣,我問他Arthur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問了他們的認識經過。 「你像是沒交過女朋友一樣。毛頭小孩。」 「呃……事實上,我的確沒有,十八歲時我出了車禍,然後死了,還沒交過女朋友。」我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抱歉。」 「沒關係。說說Arthur吧。他是什麼樣的人?」 「很難形容。」Eames把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裡,他回憶著,「一開始見面我以為他是性冷感,脾氣差得要命又面無表情,不過交往之後在床上他倒是熱情得很……年紀愈大他就愈沉著,但偶爾還是會看到他年輕血氣方剛的樣子。我也不懂他啊,Arthur是個很深的人。」他說,語氣裡充滿著懷念的氣息。 我和Eames聊得很晚,直到站長催促我回去,我才緩緩離開月台,他依舊坐在那裡,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雖然人死了之後就不會睡覺了,但他低著頭的樣子很平靜,微弱的燈光陪伴他,照在白髮上,太安靜了,我都以為時間停住了。 我每天都期待著能看見Arthur。 然後終於,我上任滿兩個月的那天,Eames等到那個人了。 一如往常,在八點的列車進站時Eames站起來,他手上抓著票,車門開啟時旅客紛紛走出,而他在人群中不是很靈活地探頭找著人。我一邊替旅客們查票,另一邊也幫他看著,憑那時他從口袋裡拿出的那張相片的印象來找人。我看見第三節車廂走下一位男人,穿著立領的黑色大衣,白髮往後整齊地梳著,我下意識覺得他就是Arthur,他下車後沒有立即走進右邊的空車廂,他張望著四周,如同Eames一樣,在一群人中迫切想看到什麼。 我叫了Eames的名字,然後指向他的右手邊,Eames注意到我的舉動,朝著我指的方向伸著脖子看過去,並且在大批的旅客中努力前進著。Eames開口叫道:「Arthur!Darling!」他焦躁地想穿越過去,但是乘客很多,他被擋住了而聲音不夠大,兩人中間隔了很遠的距離。 「Arthur!Arthur!」我大叫起來,還吹了哨子,很多旅客都看著我,站長也看著我,但我就是一直大叫,「在你的左邊,Eames在左邊!」我不知道自己幹嘛激動成這樣。 Arthur聽見了,他往左邊走去,而Eames正朝右邊接近他,我在看見他們撥開人群,慢慢靠近,在瞬間他們見到對方的臉。人群還在流動,但他們的時間已經停住。我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們愈來愈近,最後擁抱著,月台的灰濛的畫面中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他們就算不走過那道光線,也找到了最終的歸屬,在一片灰暗中是溫暖的。 他們並著肩緩緩走向月台中央的分線,Eames的右手背和Arthur的左手背碰在一起,沒有牽住,卻好像比牽著手還要來得緊密。他們微微低著頭,隱約勾著嘴角,穿越藍光之後的他們光采煥發,蒼老和痛苦都成為過去,靈魂得到永恆。Arthur的頭髮從銀白慢慢轉回了烏黑,Eames的背脊不再微彎而是挺拔了起來,他們的歲月倒帶,樣貌回到了那張相片裡的樣子。 到了月台的右側之後我才發現他們的無名指上戴著銀戒,走過藍光之前他們像蓋著一層灰,那時我沒注意到,現在,那兩只銀戒亮晃晃的,感覺像是剛打磨過或是剛從珠寶店裡挑選出來的,我覺得反射的光線可以把世界和天堂都照亮。 「謝謝。」Arthur走到車廂門口,把他的票拿給我看,「謝謝你大叫我的名字。」他的語氣很淡,面無表情,但我收下了他的感謝。 「不用客氣,很高興為你們服務。」我說,接著替Eames剪票,「希望你們會滿意天堂的終站。」 「我們已經知道會在哪裡下車了。」Eames歪著嘴巴笑道,我這時覺得年輕時的他像個痞子,而Arthur則是像個貴族一樣高雅(但的確看起來是性冷感啊)。 「哪裡?」 「家。」他們一起回答。 然後列車的門關了起來,我透過玻璃窗看見他們坐在中間的位置,Arthur靠窗,Eames靠著走道,窗戶外的光線透進來照在Arthur的側臉上,Eames慣性攬過他的肩膀時,我發現Arthur在微笑。果然是一個很深的人啊……又或許其實很淺,也許只是他的心情只願意給Eames看?誰知道呢。 我看著很多人離開,每次我都能為了旅客穿越藍線的剎那而感嘆,看著他們從生命的盡頭再一次回到人生最美好的時刻,看著那些美麗動人的靈魂返璞歸真。我想到自己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車禍之後我看見一道白光,迷糊地走過去,回神後就在火車上了,我從玻璃的倒影中看見自己滿身是血,然後下車,走過那道藍光時我覺得很輕鬆,靈魂的重量好像真的比羽毛還要輕。 「再見!」我向他們揮手,一直到列車緩緩駛往溫暖的微光中。 Fin. |